符號

                       攝於Art Science Museum

那晚,你我來到島國的電力站。撿起散落一地的粉筆,於眾多的塗鴉中,我們或調侃或轉借。卻也只是挪用。

文本之外任其獨自成文,意義可無限引申。

對於這種無限引申,有時候會感到莫名的驚恐,特別在這個奉行(幾乎)用錢就可以買到一切的潮流中。常在想,日常的讀書、說話、寫字、按贊、分享,乃至呼吸,會不會不過是種消費?消費他人的成品與關懷,或自己的一生。

這些日子以來,彷彿大家都努力地消費,或不自覺地讓自己成為消費品。口裡嚷著自我增值的人也越來越多。自己值多值少,都由市場決定。朋友群中,不乏以青春為籌碼,賭車房名錶和各種虛名者。以時間換金錢,以金錢換幸福與悠閒。無論是消費還是被消費,彷彿我們誰也逃不出這個圈。

生活中,我消費,所以我存在。虛擬中,我發聲,所以我存在。存在(being)本身並不存在(non-existent.)

記得三毛寫過,剛回台北時,街上全是耐吉,在腳上背上身上橫行,將人都勾成一個樣。

做,就對了。[1] (你在煩惱些什麽呢,親?)

那是品牌,不是符號。你說。

我沒有回應。

(小王子是金黃的麥田是某顆星是長不大的小孩是心靈的守護者也是商品啊。)

雨林、沙漠、海洋、美人魚。[2] <對坐><兩岸><留聲機><三七仔>[3]從一個符號到另一個符號,她們書寫隱喻。行文曲折卻緩緩道來,訴說著她們的心緒,我卻擅自對號入座。讀畢,竟有些恍然。

關於傷痛、記憶、承擔與遺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憂鬱貝蒂」、「沙漠」和「遙遠異地」。

「在我們相互平行的背影裡」[4],只能讓「心和身體各自承擔」[5]

於是日子周而複始,你我各自佇立,各自找尋,生活磨人但人總懷抱希望。或者,可麻木不仁可永劫回歸,在迷宮與迷宮之間重複迷轉,終至我們與世界同歸於寂,不再擔心喧囂磨人。

那晚,在我們之前,有人在電力站的牆上一角畫了道彩虹。小小的七彩,於繽紛中自處,不張揚也不突兀。作者未死,但詮釋權已易主。

彩虹已成符號,在這時代,與同志、多元伴侶畫上等號。10月台北、大愛香港、加利福尼亞、費城的同志遊行,還有DOMA宣判日,讓主流與網絡媒體七彩一片。以公平為普世價值,要求立法、反對歧視。

《說文》曰:「虹,螮蝀也。狀似蟲。从虫工聲。」

你可知道古人說虹看起來就像隻蟲嗎?

蟲可化蝶,但在那之前,還得忍受各方的莫名的厭惡與反感的侵蝕。

(有多少城市人了解蟲本身亦多彩斑斕的?)

你在局內,以愛與和平要求保障。愛人沒錯。錯在以愛之名的過度單純。

你忘了,這邊可以大喇喇地以愛之名,那邊也可義正言辭地以聖之義。

在成見與蔽障之間,要求理性的對話恍若隔空喊話。於是大家扯開嗓門,各說各話。你只看見眾多一張一合的嘴巴在複述,眾多的圖像、二次創作,還有不明就裡的支持與反對。

每個人都在拼命地發聲,用心聆聽的人卻是那麼地少。

咋看「蟲」和「彩虹」,身為現代人,究竟是作何感想?喜歡或反感,支持或反對,又有誰(願意)說得出個所以然?

請原諒我選擇疏離。


PS: 後來才發現,島國的電力站(Substation與彩虹確實有段淵源只是後來,電力站在官方的敘述底下被收編成“另類藝術”的場所,而眾生如我等(People Like Us)也銷聲匿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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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202054日,重讀2013年寫的文章。

那樣的文字,我再也寫不出來了吧。



[1] Just do it

[2] 參言叔夏:《白馬走過天亮》<馬緯度無風帶>中的意象

[3] 林禹瑄:《夜光拼圖》中的詩數首

[4]詩名,林禹瑄:《夜光拼圖》

[5] 言叔夏<辯術之城>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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